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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9章 狗子神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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向興學在桐城和S市之間跑了兩個月,一開始是為了鑰匙才帶的狗子,後來再把狗子送到向興邦家狗子就不願意了。

向興學只好帶著它。

兩個月,進展說有也有,說沒有也沒有。

向興學給自己買了個無紡布的盒子,把小毯子和換洗的衣服塞在裏面,盒子就擺沙發旁邊。裏面衣服被向儼整理過——應該是貓貓把盒子掀了,向儼把衣服收了回去。向興學見證過貓貓的破壞力,無紡布被抓得拉花。但是向儼疊了衣服,這讓向興學很開心。

更讓人高興的是向儼長了點肉,瘦還是瘦,但沒有那麽瘦了。

他們沒發生什麽更親密的互動,不接吻,不擁抱,不牽手,在一塊兒吃飯就是吃飯,看電視就是看電視。

向儼周末不愛出門,平時上班早出晚歸,和小區裏的人說不上什麽話,向興學因為要遛狗認識了不少爺爺奶奶。

老人們聚在花壇邊打牌,下象棋,旁邊蹲著不少泰迪博美,還有吉娃娃。

這些小狗剛見到狗子,怕得一通亂叫,狗子聽話,不朝它們吼,漸漸地,這些狗也習慣了大金毛的存在,有時候還是會耀武揚威地“汪汪汪”,老爺子罵它們不識好歹,向興學聽他嘴裏絮絮叨叨地念,他會想自己老了以後的生活。

他和向儼互相扶持,在小區裏散步、曬太陽。

他比向儼大六歲,這會兒不顯年紀,上了歲數之後他可能會衰老得很快,等他老得走不動了,小朋友可能還精神健碩。

想到這兒,向興學就不敢老。

向儼不怕向興學不愛自己,不怕他結婚,不怕誤會,不怕永無止盡的單戀,但他怕向興學不能活在這世界上,怕向興學受傷,怕向興學挨冷受凍,怕他死掉。

有人牽掛,有人擔驚受怕,向興學怎麽敢老去。

他想活得久一些。

如果小朋友只能活到八十五,那向興學就必須健健康康地撐到九十一。

夕陽要一起看才紅。

落日的餘暉灑上他們的白發,把銀絲映得燦爛過晚霞。

那時候他們還要手牽手,一起蹣跚地走。

“向老師,我們這裏最近被毒死不少野貓。”一個老太太看到向興學,把他招呼過來,“好像是有人拿吃的招貓,在食物裏下了藥,你也要小心點,不能讓小狗亂吃東西。”

向興學笑笑,“它不會亂吃。”

老太太手上長了不少皺紋和斑點,瘦得能看清經絡,她微微伸出手,狗子就擡頭,自己湊上去蹭。

“誒呀這狗真乖,它叫什麽名兒呀?”

向興學有點羞,說話也沒底氣,“叫狗子。”

“你們年輕人起名起得太隨便了,我看它得改名叫乖乖,是不是啊乖乖?”

狗子懵懂。

“叫了五六年,想改也難吶,是不是啊,狗子?”

狗子“嗷”了一聲,老太太笑了,“狗子?”

狗子又去蹭老太太的手。

“小儼,我聽老人說小區裏最近有人給野貓下毒。”向興學在飯桌上隨口提了一句。

“那你下周別帶狗子。”向儼也隨口一答。

向興學嚼著嘴裏的飯,嚼著嚼著麥芽糖的甜香就透進味蕾。

他聽這話聽得高興——小朋友已經習慣了他來,可能還有一些期待。

“狗子不願意去你爸那兒,它要來找你。”

“那你稍微留點心別讓它亂吃。”

“嗯。”向興學應得很雀躍。

向儼擡頭看了他一眼,抿了抿嘴,很快地收回了視線。

短暫的目光讓向興學想到騰空出水的魚,鱗片透明,被陽光照得閃閃發亮;也像夜裏才開的曇花,白色的花瓣用力地張開,瓣尖卷翹,漏出花心裏柔軟的蕊,香氣裊裊。

像卷著細浪的海,像浮著幾朵雲的天。

一縷遮遮掩掩的笑意是人世間所有的美。

向興學才離開五天,投毒犯就變得更加猖狂,他開始不滿足於毒死路邊的野貓。

小區裏有好幾只寵物狗吃下了藥,送進醫院也沒能救回來。幾戶獨居老人驟然失去愛犬,一下子沒了精神。

“出去轉轉。”向儼把狗繩系在狗子身上,“可以聞,不能吃,明白嗎?”

“它又不是警犬,能行嗎?”

“不能行。”向儼搖搖頭,“試試看能不能把人引出來。”

他們牽著狗子在小區裏轉,走過幾個下毒的點。

桐城的夏天來勢兇猛,向儼換上了短袖,路過草叢時把狗繩交給向興學,低頭去拍腳踝上的蚊子。

“我該帶個風油精的。”向興學說,“是不是很癢。”

“還行吧,普通的癢。”

“人家說蚊子最喜歡咬細皮嫩肉的人。”向興學把自己說樂了,“看來我皮糙肉厚。”

向儼還蹲著,把頭擡起來,一臉“你有病嗎”的表情。

他站起身來,接過狗繩繼續往前走,向興學在後邊看到他腳踝上腫起一個圓鼓鼓的包。

“以後晚上沒事就別出門了,晚上蚊子多。明天我給你去買一床蚊帳裝上。”

向儼沒吱聲,向興學知道這次是默許,但還是走上前和他並排,問:“好嗎?”

“嗯。”

他們轉了一個小時,狗子拽著向儼跑了幾次,把小朋友跑出一身的汗。

夏天真的很好,流汗的向儼也可愛,向興學在心裏默默地想。

向興學買了一頂形狀像蒙古包的蚊帳,弧度圓潤,沒有任何的棱角,買的時候覺得有趣,裝好了才發現高度不高,從外面看著人像是被囚在裏頭。

“要不我重買一個吧?”

“不用。”

向儼鉆進去,跪在床上拉蚊帳的拉鏈,向興學忽然感受到天真的熱起來了,他沒說什麽話,徑直出了房間,坐在沙發上,心裏的邪火一直下不去。

“今天早一點出去。”向儼從房間裏走出來,“說不定能逮著人。”

一語成讖。

小區裏又有一條狗倒在地上,嘴裏吐白沫,狗主人是個小姑娘,坐在地上抱著狗哭,被許多人圍著,現場亂得很,小型犬們叫得亂七八糟。

向興學牽著狗子在外圍,聽到向儼小聲地罵了一句臟話。

這時狗子忽然也叫了起來,連叫好幾聲,一直對著混亂中蹲下身餵小狗的人叫。

那人站了起來,轉了個身慢慢地往小區外面走。

小狗嗷嗷地在原地打轉,然後也倒了下去。

“誰他媽給你的膽子!”向儼先反應過來,追了上去。

那人察覺到有人追,回頭看了一眼就開始加速。

跑得挺快,還撞倒了一個老奶奶。

向儼停下來看老人的傷勢,狗子沒停,跟在人後面。

向興學追了幾步,折了回來。

“儼儼,他手上有藥,狗子可能會有危險,所以我要去。但我不會讓自己有事。”他蹲下身,憋著聲音小聲地說,“可以嗎?”

向儼原本挺生氣,聽到這話忽然露出了迷茫的表情。

向興學扭頭看到下藥的矮小男人騎上自行車消失在街角,狗子跟他隔了有十幾米,轉眼也消失在街角。

他心裏急得很,卻沒催向儼。

“你去。”向儼說。

向興學沖著街角跑,聽到身後小朋友喊了一聲“不能受傷”。

他幾年的晨跑不是白跑的,在荒原上吃牛羊肉,又長了許多的力氣。向興學很快看到人和狗的身影,他借了一輛小電瓶,和狗子一起把男人逼在街邊。

投毒的人把車摔在地上,還想繼續跑,被狗子咬住了腿。

他在狗子身上拍了幾巴掌,抱著狗子想往地上摜,被向興學踹倒在地。

向興學沒幾下就把他制服了,有幾個路人圍攏過來,向興學借了根繩,把他捆在地上。

圍觀的群眾報了警,向儼來得也快。

“老太太還行嗎?”

“沒喊疼,我看著沒什麽大事,送醫院裏做詳細的檢查了。”向儼摸了摸向興學的胳膊,“你有事嗎?”

“我沒事,狗子可能被碰著哪了,要帶它去查一下。”

“嗯。”小朋友應了一聲,手沒挪開。

向儼手心裏有汗,把向興學的胳膊溫得潮濕。

被向儼掌心貼著的那塊皮膚很快地燒了起來,脈搏突突地跳。

行道樹上的蟬鳴得短促有力,一聲一聲不似尋常幽久;天上的太陽也刺眼,不斷地向外發散光和熱,把大地冶成滾燙的鐵——地表溫度可能在三十度左右,燙是向興學的感覺。

向興學看著警察把人帶走。有幾個狗主人爭先往警車上擠,被警察攔了下來,他們又攔了一輛出租車,跟在警車後面。

向儼沒註意到他自己的手一直抓著向興學,向興學也不提醒他,直到人群散盡,小朋友猛然回過神,把熱的胳膊甩了出去。

向興學挑了挑眉,不在意他的過度反應,“我今天表現得怎麽樣?”

向儼抿嘴,頰上的肉嘟起來,“還不錯。”

“只是還不錯啊?”

“嗯。”小朋友嘴角勾起來,很快地改口,“挺好的。”

向興學摸他的頭,把後腦勺上的頭發攏成小簇,“我知道要問你了,不會讓你擔心。”

“嗯。”

向興學當時沒什麽特殊的想法,跑著跑著忽然產生一個念頭,“這事了了小朋友不會生氣吧?”之前向儼在場,向興學也是見義勇為,向儼就生氣了。

小朋友挺奇怪的,他願意自己上——兩次都是他先有的反應,但他就是不願意向興學來,把他當成易碎品,恨不得包上幾層海綿放進防彈玻璃中守著。

向興學想象了一下自己站在玻璃櫃裏的樣子,心裏甜滋滋的,這大概就是被愛的感覺吧。

他明明皮糙肉厚,蚊子也不招;沒什麽優點,也沒有過人的才華,普普通通,哪裏都不算傑出,但他就是向儼私藏的珍品,被全心呵護的寶貝。

他們帶狗子檢查完回到家,照例是向興學做飯。

向儼這次在廚房門口站著,也不說話,沈默地看向興學切菜。

“啊!”向興學故意逗他,叫了一聲,把手握成拳頭。

向儼三兩步跨到他身邊,急急地問:“切到手了?”

“沒有。”他把手指舒展開,舉在小朋友眼前,“好好的。”

“我跟你說你別招我。”

向興學把他圈在懷裏,低頭吻他的眉梢,“對不起啊,我知道錯了,沒有下次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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